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猫骨匣论坛 : Powered by vBulletin version 2.3.0 猫骨匣论坛 > 柳文扬纪念专题 > 柳文扬作品集 > 吞食——柳文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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吞食——柳文扬

“紫驼之峰出翠釜,水晶之盘行素鳞。”
――杜甫

先讲一个真实的故事(如果你们相信我,它就是真实的)。
昨天夜里,月明星稀,书桌和椅子都恶意地保持沉默,只有冰块在可乐杯中发出不安的噼啪微响。这时,他来了。他身材矮小,面色碧绿,眼如蜜蜂,神态文雅,彬彬有礼。
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书房里:“你好,我叫尤利西斯,很高兴能认识你。”
我镇定自若地面对着他,嘴里的可乐射了出去:“我不是在做梦吧?”
尤利西斯(擦掉脸上的可乐):“你们地球人不是习惯用拧脸的办法证明是否做梦吗?”
“对呀!我试试……”
尤利西斯:“啊!痛!――谁让你拧我的脸?”
“废话,我怎么舍得伤害自己英俊的面容呢?――看来不是做梦。你别是化了装吧?这是假眼吗……”
尤利西斯:“哎呀!别抠……我可是为和平而来的呀。”
“你想干什么?”
尤利西斯:“达葛,鹅到地球来找庆戚,庆戚没找桌,鹅已经三天没吃饭了,给点钱吧达葛。啊!别踩……”
“我踩,踩――还不说?”
尤利西斯终于说了实话:“我是银河系联邦派到地球上的观察员。头儿让我考察一下,你们地球人够不够加入银河联邦的条件。”
这是一件好事啊。加入了的话,我每个月工资会涨吧?“够什么条件才能加入啊?”我问。
他说:“一般地说,是以输入方式作为评判标准。”
“啥叫输入方式啊?”
“就是从外界吸收能量的方式。”
嗨,就是吃呗。这有什么难的,地球人都知道!他又问我:“你们输入的都是什么形式的能量呢?”
这个问题很难一下子回答,我说:“要看你用什么标准来区分了。我们输入的有生的有熟的,有中式的有西式的,有自己做的,有馆子里的……”
他没听懂,但是对我手里的巧克力很好奇。我发现他的目光不怀好意,就把巧克力放进嘴里,咀嚼吞下。他终于叫了起来:“原来是这样!低级,太低级了……”
我说:“你才低级呢!大绿脸!”
他眼里放出一道蓝光,透视着我的消化系统:“哎呀呀……把混合食品在口腔里磨碎,和唾液搅拌在一起输送到胃,利用低级的化学方式分解成糖、脂肪小粒和氨基酸……通过不可靠的肠壁吸收进血液里。耗时费力,成本昂贵,不注意的话还容易得消化不良、心血管疾病和老年痴呆症哦!”
他抬起头来,说:“不行,你们的输入方式太低级,不能加入银河联邦。啊!别……你掐我脸也不行!”
我发现用暴力无法维护地球的尊严,就问他:“你们认为什么样的输入方式才叫高级呢?”
他拿出一本画册来翻给我看:“这是最近加入联邦的一个星球,那里的人是这样输入的――他们体表有个孔,可以连通静脉。把工厂里制造的营养液按比例搭配好,通过这个孔直接输入血液。你们行吗?”
“我们也行!”我说,“有些人就是这么干的。”我拉着他到了医院里,走进注射室。只见病人趴在床上,护士们一针针扎向他们的臀部。惨叫声此起彼伏。尤利西斯说:“没想到地球人吃饭这么痛苦!”
“走错了!”我带他进了输液室。这里只有一个小胖男人躺在病床上,大概是吃火锅伤了肠胃,正在打点滴。我把他的手拽过来给尤利西斯看:“你瞧,这不是正在输入?”
尤利西斯点点头,把针头拔了出来。小胖子刚要叫,我连忙把被子塞进他嘴里。尤利西斯从针头里吮吸了一点液体,说:“嗯……有葡萄糖……还有一些抗生素,还有一点天然植物提取物。确实是工厂制造的营养液。”说完,他又拿起小胖子的手,没有发现小孔,只好硬把针扎回他的静脉,边扎边奇怪地问:“咦,他的眼珠怎么鼓出来了?”我说:“他难受啊,为了练习高级的输入方式,早日加入银河联邦,只有承受这种痛苦。”
“太感人了!太有献身精神了!”尤利西斯说,“哎呀,我的口水还沾在针上,很可能有细菌哟!”于是他又拔出针,用酒精消了毒再捅进去。小胖子终于昏过去了。
回到家里,尤利西斯说:“我认为,地球人应该算做有上进心的、可以教育的、有可能加入联邦的后备种族。就看你们怎么改进了。”
“怎么改进才最快呢?”我很着急。
他说:“这要看你们目前都在吃什么。我想考察一下,你们平常放进口腔里磨碎、吞下的是什么物体。”
这家伙想蹭饭!我明白了,敲竹杠啊。没办法,为了全人类,只好奉献一点金钱。我说:“可以。不过这个考察是在什么范围里面呢?咱们现在可以去考察麦当劳和必胜客,至于满汉全席么……”他说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我并不想尝试你们地球上那些动物的尸体和植物的残骸,咱们还是在这间书房里考察吧。”于是我们把书柜里关于eat的书本都翻出来,说实话,在我的书柜里这种东西是很多的。
默默地阅读了两个小时之后,尤利西斯沉重地说:“问题不好解决啊……我没想到你们地球人的输入方式会如此低级。”
我非常惭愧,但是又不知道为啥要惭愧,就怯生生地问他:“我们低级在哪儿呢?你不说清楚我杵死你。”
他说:“就我分析,你们的输入有三大弊病。第一就是饮食原料过多过杂,处理方法过于繁琐,说明你们在这方面耗费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。”他首先举的例子竟是中国人,“你们中国人的饮食,在地球上是最复杂最繁琐的了。你们吃鸟巢,吃软骨鱼的鳍,对于地球人这样的碳基生物来说,维持生命所需要的东西就那么几样。为什么各个种族对营养来源的选择有这么大的差异呢?就拿蛋白质来说吧,我觉得外国人选择简单的牛肉很有道理,它可以提高输入蛋白质的效率。你们呢,选择了鱼头、鸡爪子、鸭舌头、猪蹄子,还有海胡瓜、鱼鳔、鹅掌……你说说看,从摄入蛋白质的效率来讲,牛肉和鸡脖子哪一个更好?”
这家伙完全是老土嘛,怎么能指望他了解鸡脖子和鸭舌头的意义呢?我只能对他解释,我们中国人吃饭根本不是吃饭,我们是为了娱乐而已。在从前的几千年里,生活舒缓悠闲,我们有非常多的闲工夫和耐心。文化生活又枯燥,连跳舞机都没有。不啃鸡脖子怎么能消磨漫长的时光呢。
他又问,外国人为什么不这样。我说:这是个历史问题,我们啃鸡脖子的时候,老外正忙着搞十字军东侵。那时候他们穷啊,连白糖都没见过。圣战骑士们大肆劫杀东方的商旅,他们偶然杀死了携带白糖的商人,但不知骆驼背上的麻包里装的是什么。用剑砍破一看,雪白的粉末水一样洒落出来。于是有大胆的骑士,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放在舌头上。那种甜蜜的滋味是他一生都没有尝过的!他们发疯一般大叫大笑,抓着一把把蔗糖倒进嘴里,庆贺自己能够得到这种天国的珍品――这样的人,能成为美食家么?
尤利西斯说:“不管怎么样,你不能否认地球人的食性非常之杂乱奇异,也就不能否认你们在食物上面花费了太多的精力。”
这家伙真有一套,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列出了地球人食物来源的表格。盐、蔗糖等调味品不算在内,只列主料,我已经数不过来了。尤利西斯尤其要我解释的是,老鼠、昆虫这些东西,地球人一直把它们当作疾病的传染源,为什么又一直在吃它们。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,类似蛇、动物胃里的食物残渣,甚至泥土,恶心巴拉的,地球人都敢往嘴里塞。
他是有根据的。古代有很多地方的人都吃老鼠,而且,这个习惯在某些地区遗留到今天。比如佤族地区,当地人除了吃田鼠、松鼠外,还食用家里的那种耗子。他们把耗子活捉,处决。然后选肥大者,在火上把毛烧光,掏去内脏,洗净后跟大米一起煮成粥。并且把煮熟的老鼠捞出来,切碎了拌盐和辣椒吃。老鼠太多了,他们就将其挂在火上烘干,称作“老鼠干巴”,留着慢慢吃。
还有一道“宁化老鼠干”:将活捉的老鼠处决,去毛去内脏,然后用米糠烧烟熏成咖啡色。最后,把老鼠干跟猪肉、冬笋、萝卜,还有大蒜、生姜、甜水酒一起,油炒食之,味甚美(我没吃过)。
地球人对昆虫的喜好是无法否认的。明代有本书叫做《五杂俎》,里面记录了闽人的奇异食俗。据说清朝的顾仲老受到启发,在写《养小录》时想专辟一章,记载昆虫等等怪异食品。里面的蝗虫和蝉都还一般般,但是有一道油煎菜青虫……因为早已吃过饭,我才读得下去:从菜地里捉来健康肥胖可爱的菜青虫三十条,把它们的尾巴剪掉一截。不要害怕!它是草食动物,可以随便欺负的。从剪开的地方把它的肚子挤挤挤……挤空,然后拿来一些豆芽菜,沾点盐,每条菜青虫的肚子里塞进一根豆芽。再把它们放在打好的鸡蛋浆里裹一裹,丢进油锅里炸。我有点怀疑这个姓顾的家伙是不是青蛙变的,怎么会想出这样……这样后现代的菜谱。
尤利西斯问道:“这种饮食习俗,是不是已经绝迹了?”
好像没有啊,书上写着,目前还有很多人吃虫子,仅中国人习惯于吃的虫子就有一百多种。据说云南基诺人喜食蚂蚁和蜣螂(就是俗称屎克螂的东西)。湖南、湘西一带喜欢吃蜂巢。广东、广西这些地方的人将龙虱、田鳖加工成食品,并且介绍说龙虱味道像火腿,田鳖味道像熟梨和香蕉。江苏、浙江一带,把蚕蛹蒸熟、腌制和爆炒,或制成蚕蛹酱食用。江西有些地区,也有吃烤蝉、油炸茶象甲幼虫和生食油箩子蜂的风俗习惯。侗族的食俗更杂,幼蝉、幼蝗、土蜂蛹,还有鼠、蛇、蝌蚪、四脚蛇、石蛙、穿山甲、娃娃鱼……简直无所不吃。四川、贵州一带,还有湖南某些地方都有喝“虫茶”的风俗。采收茶树害虫的粪便,晒干或烘干后保存,取名“虫茶”。据说这种“虫茶”是招待客人的珍贵饮料。蚕的粪便,或称“蚕沙”也是一种可作为药材泡饮的东西。
考证到这里,我依稀回忆起小时候自己也吃过虫子。不过都是一些外形不那么可怕,比较乖、比较容易接受的小东西。幼蝉,我们北京话俗称“唧鸟猴儿”,很乖,很好吃。我和小朋友们夜里打着电筒,把它们从树下挖出来。蝉是害虫,所以我们慷慨激昂地说:“为了祖国的绿化,吃掉它们吧!”然后把唧鸟猴儿们洗干净,活活地泡在有五香调料的盐水里。淹死之后就炸了吃。
不仅中国,其他很多国家也都有吃虫的习惯。像墨西哥,这个吃芒果蘸辣椒面儿,喝酒就辣椒汁的国家,昆虫的数量和种类都非常多。墨西哥人敢吃四百多种虫子,有蝗虫、蜻蜓、蝴蝶、毛虫(!)、蚊蝇(!!)、蚂蚁、蜂等等。我还发现,印尼人、日本人、泰国人,还有非洲人和印地安人,至今都在吞食着包括蚂蚁、田鳖,金龟子、蝗虫、雀蜂幼虫、螺虫、青虫、蛾虫与蚕虫,还有苍蝇的蛹等等节肢小生物。泰国人在金龟子体内塞满猪肉、花生、蒜之类的调料;而日本人更加恶毒――把幼虫混在大米里做寿司。下次去吃料理要小心了。欧洲人呢,听说巴黎开了家“昆虫餐厅”,大师傅倾情奉献虫菜100多种,主要有炸苍蝇、蚂蚁丸子、蛐蛐汤、烤蟑螂、蒸蛆、甲虫馅饼……
这还没完呢,如果你不耻下问,请教一些吃虫的专家,他们就会津津有味地给你讲,蚯蚓叫做地龙,吃之前要用马粪纸和青菜喂养几天。吃蝌蚪有利于计划生育,但是最好跟小蘑菇一起煮汤。以肉类养苍蝇蛆,洗净后加调料炒食,称为“炒肉芽”;或者将蝇蛆洗净晒干磨粉,添加辅料,混合面粉制成糕,名曰“八珍糕”。所谓的九香虫呢,就是我们俗话说的放屁虫,要先把它按进温水里,它就会不停地放屁,放完了再用油煎,吃起来就很香啦……你听听,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?
我讲着讲着,忽然发现尤利西斯的眼睛是复眼,这可是昆虫的特点啊,他的复眼里射出了仇恨的火光。不要再刺激他了,讨论一下其他的怪东西吧。他正好在翻唐代刘恂的《岭表录异》,里面记载着,岭南一些少数民族将牛杀死后,取出牛胃(即毛肚)里残留的草,加盐加调料吃掉,说是可以帮助消化。吓不吓人?我说,现在可能没有这种风俗了,不过,苗族人杀牛后,会将生牛骨用石臼舂成细粉,然后拌上盐和辣椒,入坛封存,叫做“辣椒骨”,据说味道很好。
还有泥土。非洲人很多人都吃泥土,尤其是女性,大概因为女性体质缺铁、缺锌,食物又匮乏,所以本能地摄取土壤中的微量元素。缺钙的患者骨骼脆弱,他们会四处寻找白蚁窝,挖出白蚁窝下的泥土,据说吃了能补充身体中的钙。不少美洲土著人,也喜欢将泥土混入磨碎了的橡子一起吃。所以这些地方的人多患有寄生虫病。
我对尤利西斯说,这些材料,并不能证明地球人愿意在食物上花费过多的精力,这是被迫的。如此杂乱奇异的食俗,唯一可能的来源就是――饥饿。我们的先人曾在饥寒危困中挣扎,大自然对他们是吝啬而严酷的。为了免于饿死,只好有什么吃什么。古代受蝗灾危害地区,蝗比米多,人们将捕到的蝗虫做为粮食,或经腌制、晒干、油炸后在集市上卖,名为“蝗米”、“旱虾”。那种年月,人的生命就那么回事,跟其他动物差不多,几只虫子救得了一只鸟,也能救一个人的命。我还对他说,把“吃”这个汉字分解一下,会得到两个字:口和乞,这是一个辛酸的意象,嘴巴在乞求。作为一个先进文明的使者,他有义务帮助我们搞到更多的汉堡包和满汉全席。
尤利西斯说:“食性杂乱就不说了,你们还有另外两个毛病。一个就是‘虐待生物’。”他拿出一大摞证据,说,“有一个名叫‘反动地主刘文彩’的人,这个人名字跟你很相似,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?他是个虐待生物的行家。”我一看,原来他喜欢把活青蛙放进灌有盐水的坛子里,水上漂一块木板,然后封坛。若干时间后打开一看,青蛙已经趴在木板上变成了僵尸,就把这僵尸拿来吃。还有用沸米汤灌进猪肚子里,将其烫死,然后取下烫出的血泡炒食,名曰“炒血泡”。不是反动地主还真干不出来。
还曾经有一位老和尚,喜欢吃炖甲鱼,他把无辜的鳖活着放进装满冷水的鼎里,鼎盖上只留一个小洞洞,在鼎下面点一把火。水越来越热,鳖忍不住了,从小洞里探出头来。老和尚说:“阿弥陀佛。”舀一勺酱油、料酒和五香调料给它喝。它喝了很凉快,又缩回去。过一会儿再钻出来,“阿弥陀佛。”又喂一勺。直到把鳖煮熟。我觉得,这招儿太损了。
尤利西斯又说:“你们中国人古代非常喜欢虐待生物。你们吃活驴的肠子,活鸭的脚掌。还吃醉螃蟹、呛活虾,把小活泥鳅跟豆腐一起放在水里煮。外国人呢,基本上都是把动物弄死再吃。”
我并没有反驳他,只是翻出书柜里一本外国杂志,里面有幅照片,照片上是一个大汉正在吞吃活蜘蛛!这可把尤利西斯震住了。我告诉他,外国人不但吃活动物,还拿它们来打赌。如果有机会去不列颠图书馆查资料,可能看到一位里松斯教士留下的宝贵记录。我们从他的记录、剪报中可以读到类似下面的记载:“1788年3月13日:公爵与巴里摩尔领主赌了一千畿尼,赌他无法吃下一只活猫!猫由领主任选。”
多看看那时的报纸,还能收集一些赌赛记录:一个爱尔兰人为了50镑的赌金吃下五只小狐狸。一个约克郡牧羊人吃掉一只黑色雄猫,赢了两畿尼的赌金。某某又吃了六条活鱼和一打活青蛙……为了几块钱和一点哗众取宠的乐趣而牺牲的动物数不胜数,种类繁多。不仅是猫和鱼,鸡、鸭、燕子、猪、羊、蛇、老鼠……都被生吞活剥。表演这种玩意的人被称作eater,改成中国话,说好听了叫食客,说不好听的就叫吃货。而这种吞食游戏,就像游泳、象棋和桥牌一样,被称为“运动”。实际上,这不但是对动物的残杀,也是对自己的虐待。
无论借口是“养生”还是赌博,虐食都是人类对动物有意的残害。这种行为大概受好奇心和征服欲的驱使。尤利西斯告诉我,在征服了饥饿之后,人类致力于满足味觉,然后就要满足好奇心。这是个正常的规律。我对他说,现在很少看到虐食者了。
“但是,你们还有一个毛病。就是暴食。”他翻开书本举例子。
古罗马皇帝奥里利乌斯为了自娱,曾经命令一个农夫连接吃掉一只烤乳猪、一头烤羊和一只烤野猪,还有大量的面包和葡萄酒。那个人在一天时间内完成了这个可怕的任务,使得“龙颜大悦”。皇帝的审美观真成问题。1511年,另一个暴食的农夫在马克西米兰皇帝面前表演,他吃掉大量的生牛肉,并用牙齿直接撕食羊肉。直到大臣们命令他停止。
国王自己也节制不到哪里去。这儿有一份法王路易十四(1638-1715)的御膳菜单,这顿午餐包括:一整只山鸡,填入草菇的松鸡、鸡或鸭,大盆生菜,若干羊肉,两厚片火腿,甜点心、生熟水果。可见那时的人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肠胃。
不单外国人干过这种事,我记得鸿门宴上,樊哙吃下一个生猪肘子,被誉为壮士。廉颇七十岁还能“斗米十斤肉”,披挂上马。
不要觉得不可信,人的胃是有弹性的,如果从小习惯于大量进食,会使胃容量渐渐变大,甚至大得使一般人难以相信。据说英国有个人一顿饭可以吞下41公斤的食物。而剑桥大学的马廷教授还提到过一个男孩,他在一周内吃掉了168公斤的东西!这在现代人看来都是非常可怕的。
尤利西斯说,不论是异食、虐食还是暴食,都是地球人身上残存的动物性的体现。我们的胃和舌头,好奇心和虚荣心都是贪婪的。我告诉他,我们在进化。在野蛮时代,人类为了延续生命,就像野兽一样吞食着大地上的一切,从鸟、兽到鱼、虫。随着生产能力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,饥饿不再威胁人的生命,人的食欲才从胃转移到舌头上。而好奇心使人寻找更多奇异的食物、奇异的吃法。现在,我们学会了平和而理智地吃,并且开始注意资源的科学利用。食物的营养价值和进餐的科学方式被提到最重要的位置,食用一样东西时,我们更注重它对健康的影响。而且,我们不再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破坏大自然。
“是吗?你们为什么还在吃昆虫呢?”尤利西斯问道。
我说,这是因为昆虫食品具有难以取代的优势:种类多、世代短、繁殖快、容易获取,而且,大部分可食昆虫的营养价值都很高。地球上已知的昆虫有100多万种,占整个动物界的60%左右,是巨大的廉价蛋白质资源。全世界已确定出3650余种昆虫可供食用,有一些已经可以人工养殖。昆虫体内除了大量的优质蛋白外,还有各种盐类、钾、钠、磷、铁、钙等,另外还含大量人体所需的游离氨基酸和维生素――每100毫升昆虫血液中,含有游离氨基酸高出人血几倍。
我看了看尤利西斯的复眼,发现他好像没生气,就告诉他,首先被规模化开发为食品的昆虫是――苍蝇。我们已经有了苍蝇工厂。一对苍蝇一个夏季能生育出2660亿个蛆,数以亿计的白白胖胖的大蛆在营养基中滚来滚去,这不是很感人的情景吗?这些可爱的大胖蛆身上,可以提取抗菌活性蛋白、复合氨基酸、蛆油、几丁质等多种用途广泛的物质,蛆蛋白和蛆脂肪还可以做成食品咧。
“我倒觉得牛奶……”尤利西斯还没说完,我就打断他:“你太过时了嘛。牛奶已经不再是食品了,我们用它来做内裤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尤利西斯不相信,我说,用牛奶蛋白纤维做的内衣,非常透气,而且可以保养皮肤。尤利西斯问:“那蚕丝不就没用了?”我翻了翻杂志,说:“这里讲了,蚕丝中含有一种能降低人体血脂的氨基酸。所以,用天然蚕丝作原料的丝糖、丝粥、丝饼干等将会出现在超市里。”
“哦……吃蚕丝,穿牛奶……地球人真有想象力。”
我自豪地说:“照现在这种趋势发展下去,我们将会有一种相当工业化和标准化的饮食前景。在未来,一个人只需每天吞服一把药片,再喝点水,就可以维持生命并拥有充足的精力。那些药片是从苍蝇蛆、蟑螂粉、蚂蚁卵和各种奇怪的植物里面提取出来的。再也没有菊花火锅和溜鱼片了,我们没工夫做那些繁琐的菜肴并品尝它们,我们的时间要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,比如说到火星上去治理沙尘暴,然后在那里养殖更多的苍蝇蛆。这样还不能加入银河联邦吗?”
尤利西斯说:“嗯,有希望。无论如何,吃都将趋向于简单、有效,甚至完全被简化为一个耗时仅几秒的动作。不过,你得替地球人做个选择。”
“选择?”“对,有几种输入方式,现在就由你代替全体地球人选择一种。以后,你们就将向你选择的方式进化,直到加入银河联邦。”
我还没说话,他就把手放在我脑门上。我立刻看到了一幅遥远未来的画面。
金黄的沙滩上,许多美女在做日光浴(好像还有男的,不过我没注意)。她们的皮肤都是美丽的……绿色。没错,皮肤细胞里含有叶绿素,晒晒太阳就可以饱了。这时候,天忽然阴了,太阳藏进云层。旁边一个女生说道:“讨厌,人家还没有吃饱耶。”一位绅士说:“没关系,亲爱的,我给你准备一些点心……”从包里拿出手提日光灯,照在她身上。
“这种方式怎么样呢?”尤利西斯问我。我的目光回到了现实世界,恋恋不舍地看着墙上的李玟海报,如果美女的脸都变绿的话……我说:“咱们还是看看第二种吧!”
大房间里窗明几净,十几个人坐在沙发里面。每个人的手上都插着一根软管,软管通到他们头顶挂着的玻璃瓶中。穿白大褂的服务人员拿着瓶子穿梭在他们中间。“您的百分之五肌醇葡萄糖酸钙溶液,加点B族维生素!哈哈哈,扎偏了,真不好意思,再来一针……”
我毫不犹豫地对尤利西斯说:“那个……咱们看看下一种吧!”
宽宽的街道两旁,鳞次栉比着一家家餐馆。一位侠客走进店里,店小二连忙跑过来伺候:“客官,想来点什么?几伏的呀?”客人低沉缓慢地说:“二百二十伏!”“来喽!”店小二从桌子底下扯出一根电线,把插头塞进了侠客的鼻孔里――那里面当然是充电插座。侠客一拍桌子:“小二!你家的电,电压不够二百二,电流没到五安培。说是葛洲坝的高级水力电,我看是红星蓄电池厂的陈年宿货吧?”
“这种怎么样?很酷吧?”尤利西斯得意地问我。
“这不是成了机器人吗?”我犹豫着问。他说:“无论如何,你必须从这三种里选一种!地球人的命运就在你的手中……”
接下来的事情我记不得了,恐怕是被这家伙洗了脑。反正,我肯定选择了一种未来的输入方式。你们等着瞧吧,地球人将向那种方式进化。在这之前,我要先制定一个宏伟的每周一吃计划,因为不久后世界上就看不到北京烤鸭和四川火锅了……

编者按:读者同志们,我们怀疑柳文扬在文章末尾说的话是真的。因为此人仅在写作本文期间,就以一种绝望的情绪和忘我的精神吃下了四袋牛肉干、六板巧克力、两包洽洽瓜子、一条奶酪,还有电脑键盘上的五个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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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盒见底,用花糖纸覆盖,我是一个虚伪的小孩。

Old Post 2016-09-30 10: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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